记凌晨的深圳地铁

Essay-53

Written by Huang, posted on April 19, 2022

人们甚至认为反躬自问已经不再有必要。您就做一个跟大家不一样的人吧;哪怕只有您一个人与众不同,您也坚持下去,不要跟大家一样。

——《卡拉马佐夫兄弟》

前言

记得很久以前见过一个博客,里面有篇文章的名字让我印象深刻——《跋》。我并不知道“跋”作为一种文体(类似于序,一般写在文后)的用法,只是想到一个成语:跋山涉水。作者写的不是类似于我之前的文章,而是一种切实的生活——这正是我欠缺的。我很少出门,因为我并不认为这类出门能给我带来生命意义上的成长。

昨天下午三点,我坐上了回深圳的火车,我将会在一个逼仄的座位上度过 15个 小时。一个晚上几乎没有睡觉,坐得屁股都有些痛。(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,此前都是动车/高铁)

凌晨6点,深圳东站,落地核酸,坐上5号线地铁。

主体

Para 1

我所见到的。

我走进地铁,15个小时的旅途让我不想再坐着,于是我站了半个多小时。和我一起进地铁的有两个小学生,一男一女。小男孩进入地铁后就坐在了地上,正好坐在我面前。他昏昏欲睡的样子,黑眼圈很严重。他不时看看自己的电话手表,像是怕坐过站。小女孩站了一会儿,一位大妈叫小女孩去和她挤一挤,三个人坐两个位置。她挤在两个大妈中间,看起来不错。后来似乎是在拨弄手机——现代社会虚无之源最重要的载体。

我站在地铁第二节车厢,不远处就是女士优先车厢 。我大致看了一眼,基本上全是四五十岁的大叔,少有女性。我没有多想(我为什么没有多想?),靠在车门旁边的座椅隔板上,很累。

几站后,一个拿着中考资料的初中生进入地铁,他抓着扶杆,眼睛不离手上的资料。我闭上眼睛,差点摔一跤……

Para 2

我想到的。

我闭着眼睛听歌,Pomme的歌声带给我一些慰藉。旅途依旧令人感到厌倦,但这终究会结束的——我这样想。

不知为何,睁开了眼睛,我看向面前的小男孩。他闭着眼睛,抱着腿,突然惊醒,看向手表——原来没有过站。我感到很痛苦。我反问自己:我为何痛苦?因为同情吗,还是感同身受?都不是。那么,我为何痛苦?我继续站在相同的位置,身体不住地战栗,紧皱眉头。

我想到了远方的自我:他坐在车厢中,感觉自己被世界所遗弃。被谁的世界?独属于我的所谓精神世界。到底是谁被遗弃?是我的所谓精神世界抛弃了我身边的人,那些所谓的下等人。他经受的痛苦并不比男孩少,那我为何不因他的境遇而为他感到痛苦?——难道仅仅因为他已然 融入到社会范式吗?

我又想到回忆中的自我:八年前,凌晨五点,我打着手电筒,走向学校。为何我不为他感到痛苦?他不断扮丑以显得合群,离开学校,他就没有任何朋友。我曾经这样相信:我能够适应一切。回过头去想,我从不为他感到痛苦,因为他生来就是不被理解的

Para 3

我为何因他感到痛苦?

我这样回答这个问题:我从未因他人感到痛苦,因为我的世界图景中只有我和自我;我只因感到痛苦。——此回答在十天前也许能够说服我,但是我领会到我的世界图景中不止有自我。

那么,我为何痛苦?

如果我说我没有感到痛苦,这是毫无疑问的自我欺骗。借用地下室人的话:“我在心灵深处并不相信这是痛苦,还暗自嘲弄自己,然而毕竟深感痛苦,而且是千真万确、名副其实的痛苦。”

——难道这是无可逃避的命运?我绝不相信宿命论,那是能够抹杀所有人的观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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