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漫步在何处?
前言
我享受散步,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乐趣;但是,近些天来的散步并不能让我感到闲适与放松。我在不断地追忆过去、在不断地思索那些永恒的问题、在用一连串的“如果”开头的句子去否认自我……唯独无法放空,去享受少有的散步。
我不禁提出一个问题:我漫步在何处?本篇文章并不想回答这个观念化的问题,仅仅是去展现我最近散步的一些状态。
主体
昨天晚上,我看了一部电影《永恒与一日》,中途流了很多次泪。当我看到那么多人说“看不懂”或者假装看懂了时,我感到很悲哀——我无法获得理解。看完后,我去散步缓解一下心情;散步回来后,在豆瓣写下这样一句短评:
这并不寻常,毕竟我非常乐意于去向他人(甚至包括素不相识的人)推荐优秀的东西。
如果一个人在十分钟内没有流泪,那么Ta永远无法理解这部电影。我从亚历山大身上看到了自我,这是我第一次阅读《地下室手记》的感觉,而不是阅读《红与黑》时自我的溢出使我在于连身上看到自我。我深刻地认识到:
不久前,无法理解我的人,被我剔除出我的世界;他们只存在于观念中。我很担心:我将这部电影推荐给那些我希望Ta能够理解我的人,然后Ta无法理解我——Ta永远无法接近我的内心,此前我对Ta的认知全然是错误的。至于其他人,看不看这部电影也就与我无关了。
我散步去缓解观影后强烈的绝望与悲哀的思绪。走着走着,我就想到了散步本身。
在 About 中,我谈到过那时候的散步,那是令人愉快的——现在一切都变了。我不再昂着头散步,神态也不是放松闲适的,不再关注是否有人与我同行,不再关心前后的人……因为我在思考。思考时,我常常想到陀哥的一句话:“上帝造出人来,不是叫他思考的。”
这思考不是像克氏那样写作式的思考,不是像维特根斯坦与友人讨论,不是像卢梭那样任由想象力去构造一切的画卷,不是像康德那样沉思;如果要我描述的话,我更愿意将其认作是:『虚无』在不断冲击我的头脑。——一切都变得那么混乱,无时无刻,我不在试图找到一种自己能够接受的自杀方式。我不断用如果造句:
这造句游戏往往以“如果没有『如果』”结束,我最终会陷入到死寂的沉默中。
思考时,我会紧皱眉头,有时候心脏会有撕裂感;我并不愿意别人看到一个紧皱眉头的人,这也许会毁掉Ta的一天——所以我常低着头或者扭过头看向别处。散步时,音乐只能够决定我的步伐,它无法遏制那些疯狂的念头。
感受着脚下的土地,想着“我思故我在”“如果我活着,那么我从未死亡”,我的思绪无法飘向远方,它认为我并不存在。
旅行者生活的绝对孤独,更增加了这阴郁的想象力的影响。一个朋友会是多么宝贵啊!
理智是无力和这种回忆斗争的;它的艰巨的尝试只能增加回忆的魅力。
前几个月,我不由分说地将『虚无』的根源归结于“缺少具体实在的交流”,这是错误的。哪怕我拥有具体实在的交流,只要我远离『那宽慰的』一刻,我就会感到痛苦。从前听音乐、阅读、散步都能够帮助我消解『虚无』,现在我无法找到一个“万金油”的方法去帮助自我。
这是回忆的威力吗?
——我相信神父的话:“只要你以不可战胜的力量紧紧抓住真理不放,你的敌人们迟早总会被挫败的。”但是,我又何来敌人呢?
我漫步在观念中;我还是相信存在这样一个人——我的爱人,她就在我抬头那一刹那,对我温柔地笑着、呼唤我。
后记
安娜的信——《永恒与一日》
1966年9月20日
当我醒的时候,你仍在熟睡;我看着你。你又在做梦吗,亚历山大?你每天早上微微地晃动,就像是在寻找我。你眨了眨眼,又进入了梦乡,脸上的汗珠在不停地流动。旁边,小宝宝发出微微的呻吟声。我打开门,走上台阶,我哭了……我真想留住这一刻,让它像蝴蝶标本一样无法飞走。
我在海边失魂地躺着,给你写这封信。房中充满牛奶和茉莉花香。我想和你交谈,我们靠得那么近,你似乎感受到威胁,有些抗拒。你认为我威胁到你的世界吗,亚历山大?然而,我只是个热恋中的女人。
晚上,我看着你,我不知道你是沉睡还是沉默。我害怕你心中的念头,我害怕你的安静会把我融化。因此,我自言自语,用只有我能理解的语言——只要你不感受到威胁。但是,我依旧只是个热恋中的女人。
我在沙滩上漫步,有微风、有船只。你醒得很迟,而睡眠的余温还在;我不敢妄想你会梦到我。亚历山大,只要我敢,我就一定会哭出来……
我想从那两本书中夺回你,你在女儿和我身边,心却不在。我知道,有一天你会离开;风带走你的目光。但今天,至少给我这一天;就像没有明天一样,给我这一天。
大海辽阔,你的小岛继续前进,你遗忘的衬衫在阳台飘扬。你躺在房间阴暗处,夜的声音在寻找你。我闭上眼看你,封住耳听你,合上嘴求你。
我在大海面前写信给你,一次又一次。我给你写信,和你交谈。当……当你偶尔想起这一天、想起我,请记住:我全神凝望着它,我热切抚摸着它,我颤抖着在这里等你。
请给我今天。